十五
随着歌迷绵延不绝的「怪兽我爱你」「怪兽我要跟你回家」「怪兽和我结婚」的告白声，现场的工作人员很顺势地把蛋糕和蜡烛也推了出来。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又唱起了生日歌。
温尚翊有些恍惚地被推到正中间，在场的同事非常懂行地拿出几大盘奶油分发到成员手里，站在他身边的陈信宏还在兴头上，笑得脸红扑扑地就用手指沾了奶油来抹他。
结果温尚翊反应很大地往旁边一躲。
霎时间气氛好像凝固了一下。
陈信宏的手有些尴尬地僵在半空，温尚翊却在这时候回过神来，连忙顺手抄起旁边蔡昇晏的奶油盘做防御状：
「想弄拎杯，没那么容易好不好！」
「……真的吗？？」
石锦航的声音伴随着两大坨奶油从身后糊到了他脸上，温尚翊马上惨叫一声挥舞着盘子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很快局面又变成一团混乱，还波及到了无辜的歌迷。最后不止是奶油乱飞，连片场准备的汽水饮料也没有逃过一劫，几个宝特瓶被扭开狂洒，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一片。
笑笑闹闹地，拍摄就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温尚翊坐在了他们车子的最后。他看着前方陈信宏的脑袋靠在窗户边，一点一点地随着车子颠簸，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给他枕着。
手伸到一半，却又犹豫地垂下。
陈信宏在药物控制下还能与他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偶尔的出格也都没有越过那条界限。然而本应痊愈的他，却成了假戏真做的那个。
究竟为什么。
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是哪里突然让他动心了。
是一声玩笑的告白，是一场压抑的失控，还是无数次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投映在他闪烁的眼眸中？
温尚翊盯着那头招摇的栗发，像是想把那家伙的后脑勺烧出一个洞。
车子经过减速带，眼看陈信宏的脑袋就要狠狠磕在玻璃上。温尚翊一下子顾不得那些千回百转的思虑，连忙伸手护住了他。
那个人似乎没醒，嗯，很好。
他悄悄地想把手收回来，结果前面的人抬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惊，迅速地把手往回抽。手指仓皇地经过那个人温暖的手心，很快便只剩空气虚握在彼此手中。
陈信宏依然斜靠着玻璃窗，背影一动不动，手也落了回去。
温尚翊低下头，闭上双眼，额头抵着前方的椅背，同时觉得幸福又难受。
那个人就在那里。隔着厚厚椅背感觉不到任何体温或气息，但他知道他就在触手可及的不远处。
触手可及，却无法伸手。
「他存在」的安心和「他不能知道」的担忧，化成温暖苦涩的海水淹没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身体在其中漂浮，仰头看见的是这几个月以来一切关系错位之后斑斓光点。
他说怪兽我爱你；他说我会很想抱你；他说我当然会有反应；他说……阿翊，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可那些药力发作时的言语不能错认为情话啊，再在那之前的语境才是真实的。
——真实是他说，抱歉我无法回应你。他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他说，我们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绝对不可能的。
那块巨石压到了心上，他终于放弃挣扎，静静往那没有光的深渊沉下。
无论是哪里开始的动心，都不应该吧。
那么努力地维持友情，那么努力地想回到平常，把自己不知从何萌生的感情卷进去不过就是增添负担。
——双手在膝上握拳，他告诫着自己。
毕竟你所动心的不过是那个，药效未解的陈信宏罢了。
﹡
之前录制的综艺节目最近都在电视上陆陆续续地播出了。而陈信宏和温尚翊明显甜度增高的互动，自然也逃不过迷妹们的眼睛。
于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粉红泡泡满天飞。节目组显然也看出了观众的取向，加上最近娱乐圈CP横行，他们也很乐意把现场花絮拿出来做几个剪辑搞点带着爱心和箭头的后期吸引一下点击率。
因为自己和陈信宏的事情，温尚翊这两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偶然看到他FB的留言板上在讨论某个「很甜蜜」的视频，他就犹犹豫豫地点开来看。
画面上陈信宏正在满嘴跑火车地介绍某个即将上映的电视剧，自己则因为对方的发言又是笑又是不停地瞄他，还被视频后期打上了粉色箭头，和其他或放空或认真点头或商业微笑的成员形成了明显对比。
诶？这一脸甜笑的家伙是他吗？
诶？他都是这样看着陈信宏的吗？
明明中邪的是陈信宏……他丢不丢脸啊……
白痴温尚翊！不要再看他了！
温尚翊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拉起被子盖过头嫌弃自己。暗暗生了会闷气才重新掀开被子面对手机。
屏幕上已经自动播放了下一个视频，是之前那个记者会的新闻。他看到他和陈信宏的眼神不小心撞在一起，两个人状若无事地各自别开，镜头里的他低着头，微微笑了起来。
真傻。
他心想。
好啦，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了。
以后别那么明显了，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喜欢吧。
等他有了解药……一切，应该也能结束了。
﹡
这两天他们一边要准备巡演，一边还恰逢同门师妹的新专辑宣传期。这张专辑由温尚翊来负责制作，于是很自然地也由温尚翊为她站台。艾姐在临出发前提醒他说媒体如果问八卦问题先留个余地，让新闻炒作一下之后再澄清。
「最近到处是你和阿信的绯闻，阿信那边是没招了，给你换点新鲜的」——她开玩笑地说着。
结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温尚翊非常敬业地配合着媒体们的挖坑，成功地树立了一个又宠溺又欣赏互动多多私交甚笃的师兄形象。配合到连师妹都有些惶恐，在换场地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来询问她应该如何表现才好。
「没事，你就自然。随便他们写，你到时候先出来澄清就好……就是可能会有些歌迷说话难听，做好心理准备。」
温尚翊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冲她笑了笑。
记者的速度很快，没过半天他和师妹就成了全公司上下打趣的对象。在一片「很配哦」「要不要考虑看看」「兽哥下手好快」的打趣中，蔡昇晏凉飕飕的一句「难怪今天一下午都没见某人好脸色」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其实是心软的。他知道药还没解时那种牵挂和失落的真实感。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心软大概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之前陈信宏选择保持距离，玛莎也和他说过保持距离才是最正确的策略。果然，他们才是对的。在这场以友谊为底线的游戏里，是他先犯规了。
现在还来得及，退回原地吗？
﹡
在接下来的所有行程中，温尚翊都非常坚持地恪守住了「保持距离」的信条。
台面上的互动降低到和别的团员相同的平均值，私底下也回避了所有独处的可能性。陈信宏在一开始还没有习惯突然的疏远，但被自己冷落了两三次之后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粘腻。
本来陈信宏就是关着心门的人。温尚翊心想，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陈信宏像以前那样相处，只能退得更远。
谁让他一靠近对方，就会想微笑、想触碰，想看得久一点，想一直呆在他身边。他也唾弃这个心生绮念的自己，只好去逃避。
这样的低气压维持了两三天，期间更因为师妹单独上节目没经验被主持人带进坑里，把一次录音期间收工后集体到夜市吃饭的聚会说成了和自己的二人约会，让他们的绯闻愈演愈烈。
温尚翊也没解释，毕竟解释就像在打女生脸，还不如扛下来。
明显的后果除了粉丝哀嚎一片，就是陈信宏貌似还真的生了自己的气。表面上倒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不过是私下面无表情不理不睬的时候更多了些，记者面前故意拱他和师妹的发言也多了些，live表演的时候还是会过来背靠背，只不过再也没有直视他的眼睛露出笑容。
也许。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等待药效过去的时间里，不能让暧昧的相处再加深彼此的错觉。
他们的世界，不应该是那样围着对方转的。
﹡
春节前的通告依然紧锣密鼓地进行。又一场颁奖礼结束之后，有要好的技师问温尚翊要不要去新开的PUB玩玩。
他有段时间没有和他们聚了，因为……因为陈信宏很宅，他之前因为那药的副作用，晚上也都陪他宅在家里打游戏或者看电影，都快忘了摇滚乐手的夜生活该是什么样子。然而这段冷战期，陈信宏都缩回自己小房间，他则一个人呆在客厅，一下子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只一个晚上，应该没问题吧？
反正最近你也没有很需要我的样子。
他心一横答应了对方，问是在哪。
「西门町，具体地址我之后发给你。」那位很是暧昧地用胳膊撞了撞温尚翊，「据说里面很多很辣的，做好准备啰～」
靠喔。
当晚他按着地址来到了那个新开的PUB，坦白说不管是酒还是姑娘都确实很对他的胃口。那群朋友喝了点酒就疯得没有人形，在舞池里和人扭成了一片。而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边，一杯杯把剩下的酒灌到肚子里。
他郁闷地发现，他对这些没有感觉了。
真的没有感觉了。
思绪游离出躯体，眼前灯光渐暗，人群消散，浮现的都是陈信宏的脸。
究竟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
或许啊，或许不止是那些药效未解真假难辨的副作用。还有遥远的一次不避讳的拥抱，一份不越矩的体贴，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酒精让五感变得朦胧，时光在脑中往前回溯，还有无数个畅聊的深夜，并肩征战的舞台，在彼此左右无法取代的安心感。
毕竟是他啊。
是那个带他翘课，教他翻墙，把空荡荡的书包装回CD和零食的坏小孩；是那个在浮尘翻腾的社团教室里，和他打闹，陪他沉默的少年。
承认吧。
喜欢上那个人，需要的大概从来不是原因，只是……契机而已。
﹡
差不多到了凌晨，几个人都准备各自回家。温尚翊却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叫车，说是想一个人走走，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荡。
不知何时走到了有些眼熟的地方，他晕乎乎地抬头，看到的是在黑夜中依然耀眼的、STAYREAL的招牌灯光。
人渣老板。
不环保。
浪费电。
——胸口一阵翻腾，他扶着电线杆坐到了路边。
……好难受。
真的、好想你啊。
﹡
陈信宏接到温尚翊的电话时是凌晨两点。他还没睡，在忙着策展的事情。他猜对方也是笃定他没睡才打给他。
接起来之后，却没听到人说话。他耐心地等着。
「诶、阿信。」
终于对面传来那个人喊他名字的声音。
「嗯。」
「对不起啦……」
软软哑哑的道歉声沿着电话线传来，他一怔，不由自主地抿住嘴唇。
「……干嘛道歉。」
对面没有回应了。他听到空旷的风声和呼吸声，他也不催他开口，继续等待着。
「……好冷哦。」
「……啊？」
「你不要生气了嘛。」
「……没有在生气。」
「你骗人……」
「真的。」
「……」
「……」
「陈信宏、这里、真的好冷喔……」
……又绕回来了？
他的大脑飞快转了几圈，立刻判断出了可能的情况。
怪兽喝醉了。
怪兽一个人在大街上乱晃。
还有……怪兽在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他挂念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这个。
心里软软地塌下一片，陈信宏默默叹口气，站起身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自己才是那个没有立场去吃醋的人。让他患得患失的根本不是那种烂炒作，只不过是温尚翊的态度而已。
听着对方那样的声音，他早就失去了所有不开心的理由。
「你在哪？」
「你家、店门口啦。」
「哪家店？」
「嗝、西门町。」
庆幸对方虽然微醺但还是有问必答，看来还没烂醉如泥。他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拎起钥匙塞进裤子口袋里。
「你不要动。」
他拧开门，捞起沙发背上搭着的大衣。
「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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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粉红小视频梗出自《兰陵王》宣传时期五月天的一个采访，团长在瞄主唱+对主唱笑，被后期标重点XD。
2. 炒绯闻梗出自……团长有被炒过和丁当的绯闻……
3. 团长SR打卡情节出自上海JRI时期的团长SR打卡微博。
坦白说我不知道西门町的SR招牌LED晚上会不会还开着，要是关了嗯就当做那天LED出了BUG吧哈哈XDD（抓头）
※新坑插队小剧场：
甲之蜜糖：桑心，前面被23插，后面又被末日插……
黑洞星辰：拜托，本来所谓五月之后就轮我，是你空降插我的耶。
甲之蜜糖：……
假称末日：好啦让你，我先退下，晚点再和星辰互插吧。
黑洞星辰：……（摔）
